阿木 (通山)

每天繞小區(qū)走一圈，一圈下來有一萬步，一天的運動量就夠了。

陽光小區(qū)的景致與別的小區(qū)沒有特別大的區(qū)別，有一點不同的是，小區(qū)有一條狗和一位老人。

狗是一條小花狗，流浪狗，丁點大，小得冬天打了燉不了一碗肉。小花狗不知什么時候跑進小區(qū)的，估計以前是富人家養(yǎng)的寵物狗，或許是被富人遺棄了，或許是它自己私奔。

老人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，很衰老了，腰直不起來，弓著，像蝦，雙手背著走路頭努力向上昂著，仿佛是要看清前面的路。

老人一個人住在一樓的車庫里，車庫一床一爐火灶，內(nèi)面堆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，有單人轉(zhuǎn)動破皮椅，有少一只輪子的小推車，還有一堆花花綠綠的硬紙殼，估計是老人從小區(qū)里揀來的。

老人有兒有女，兒女都住在高樓的頂層復式樓。老人可能是難得上下，可能是別的原因，不愿高高在上，就住在車庫里接地氣。

于是，小區(qū)的小花狗與老人結(jié)了伴，成了莫逆之交。

老人在小區(qū)揀東西的時候，身邊的小花狗亂竄，一會兒在前，一會兒在后，一會兒在左，一會兒在右，有時跑開了，半天不見身影，老人急了就扭著頭四處看，嘴里“喲喲喲”的叫喚，小花狗就從旁邊的花叢中鉆出來，老人說:“罪死崽，亂跑啰，小心被人捉去脫了皮，胡蘿卜燉狗肉!”

小花狗大概是聽懂了，昂著頭，嘴里“嗯嗯”的叫，眼角有淚，不再離開老人一步。

傍晚，一線霞光照在車庫銀灰色的鋁合金門面上，照在車庫門口火椅上老人蠟黃的臉皮上，照在老人身邊跍著的學老人打瞌睡的小花狗，構(gòu)成一幅溫馨和諧的畫面。

小花狗一天夜里不停地叫喚，“嗷嗷”的叫聲凄慘，還有小花狗爪子不停抓車庫門的聲音，那聲音“咔咔”地像鍋鏟鏟鍋底，讓人聽了心里瘆得慌。

天一亮，小花狗跑到門衛(wèi)去咬門衛(wèi)老吳的褲腳，老吳開始沒在意，一腳踢開，小花狗又上前咬，頭直擺地拖老吳，老吳才意識到出了事，就隨小花狗來到老人的車庫，著勁拍門無人答應，就打110和120。

老人過世了。

老人出殯的那天，殯儀館的葬車繞小區(qū)一圈，讓老人與小區(qū)人作最后的告別。小區(qū)人都在樓棟前擺路祭，十五棟六歲的小阿三常給小花狗送香腸，他又拿了兩根香腸放在他姥爺擺的小桌上。

六歲的小阿三曉得老爺爺死了，小花狗沒了，他喜歡小花狗。大人祭老人，他祭小花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