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封金

中午下班回家，走到樓棟時，突然從一樓住戶的院子里竄出一只狗來，隔著鐵柵欄對我一陣亂吠。我大吃一驚，這家人養狗了？

我瞥了一眼，這條狗不大不小，灰色皮毛，短而順，一看便知是鄉村常見的本地狗，我們稱之為土狗。見它仍狂吠不止，我大聲呵斥，并蹲下來做出拿石頭的樣子。它隨即躲開。

從來沒聽說這家主人養過什么貓狗之類的，他是什么時候養的狗呢？帶著疑惑我回到了家。

小時候我就有過兩次養土狗的經歷，所以見到一樓住戶的土狗，總有一種親切感。

下午上班經過一樓時，我特意呼喚了一下院子里的狗，想逗逗它，只見它竄過來，對著我一陣狂吠，見狀，我對它揮舞著拳頭，做出要揍它的樣子，狗當然不理解這是什么意思，仍然吠我不停。唉，算了，不跟狗一般見識，上班要緊。

狗是聰明的動物，也是通人性的動物，狗吠你，一則說明它不認識你，認為你對它或對主人家有威脅，這是它護家的需要；二則它沒有從你這得到實惠，它當然也要吠你，這一點，狗界與社會上的人是相通的。

于是，在一次下樓倒垃圾的時候，我特意將吃剩的骨頭另外拿著，到了狗處，一聲呼喚，狗又竄出來吠我了。我就將骨頭拿出來，放在它跟前，果然，這次它可溫馴了，在我的面前安心地啃起了骨頭。我趁機將手伸進鐵柵欄摸摸它腦袋，順順它的體毛，它也很馴服地任我撫摸、揉捏。我想，這下它該認識我了吧。

幾天后下班回家，走到一樓，突然想起院子里的狗來，就呼喚了一聲，它又竄了過來，對我又是一陣狂吠，惡狠狠地，還做出要撲上來的樣子。這下尷尬了，原以為它會親熱地打個招呼，沒想到如此對我。我有些惱怒，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，對著狗說：“我，前幾天喂你骨頭吃的人，不認識了嗎？”狗無動于衷，依然吠我。真是氣死我了，居然有這種忘恩負義的狗東西。

人們常說，在狗們的身上，同樣有著嫌貧愛富、欺軟怕硬的類似人類的行為。這么說，狗如此吠我，難道是自己的某些言行讓它低看了我？我反復反思自己的行為，自認為自己衣著得體，行為端莊，身材魁梧，完全沒有給它狗眼看人低的機會，它還如此吠我，只能說明它是一條不值得讓人交往的狗。

說起這家的主人，其實，我跟他還是蠻熟悉的，屬于談得來的那種，常常在小區的花壇上就天下大勢、國計民生、綠茵風云等話題相談甚歡，大有相見恨晚之勢。

某日，碰到了狗的主人，說起他家的狗很惡很兇一事，他感到很詫異，非邀我去他家見見他家的狗不可，順便讓我參觀一下他在院子里種的蔬菜和瓜果。

狗見我跟它的主人一起進了院子，準備向我撲過來，被主人高聲呵止，很快就老實了。我見狀，趁機向狗發出友好的信號，它慢慢向我走過來。我蹲下身子，再次放低姿態，向它招手。它放下警惕來到我身邊，開始讓我撫摸、摟抱了。見此，狗的主人笑著對我說：“你瞧，它對你是多么友好啊。”于是，我就想，經主人介紹，這下狗該認我這位人類的朋友了吧。

可是沒過幾天，當我再去逗它時，沒想到它還是吠我，甚至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，并且眼露兇光，齜牙咧嘴。如此狗態，只差沒把我氣暈過去。“瞎了你的狗眼？”離開前，我發自內心地罵了一句。簡直是惡狗一條。

算了，對這種混不熟的惡狗，咱也犯不著生氣，還是遠離為好。

有些日子沒聽見到那只狗的吠聲了，疑惑之際，正遇它的主人回家，我問道：“這幾天怎么沒聽見你家的狗吠？”他無奈地笑著說：“唉，別提了，被人舉報到物業，我就將狗送人了。”

原來如此。難怪小區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。

也不知怎么回事，我竟有時想起那只惡狗來。沒有了它的吠聲，日子仍是這么平凡無聊地過著。